赌博晒银元老骚猪乡村史记互动版

魏克/文

(说明:我的《乡村史记》一书总算整理出了一个大概,全书既有我的很多原创,也有摘编的内容,全部完成后大约有五十万字以上,内容纷杂,但主要是有关历史和民俗等纪实内容,我是把它当做史书来写的。以后我会分期发布出来供大家批评。我希望朋友们在阅读后能留言,写下你对乡村的一些记忆。我会把你的文字精选到我的书中来,以便留下乡村的历史。)

七天疯

以前农村妇女生孩子都是由接生婆接生的,有的则是自家婆婆和奶奶接生,医院和乡镇卫生院生产。但这些孩子有很多生下来后往往七天就死了,村里人说这是得了“七天疯”。一般过了七天不死,基本上就能活下来。我奶奶当年喜欢接生,但很少有活下来的。

年以后,大家基本上也就弄清了七天疯的原因:以前不懂卫生,就用生锈的剪刀什么的剪脐带,所以小孩很快就因感染死亡了。后来大家知道把剪刀用开水煮一下,或用酒精消毒,才很少出这类事。

这是现代乡村的接生婆

我们村的孩子,多是由乡村教师魏克讲的妈妈接生的,我们叫她“克讲妈”,她几乎是最专业的接生婆了,没出现过孩子死掉的情况。我们那里的很多妇女都没有自己的名字,要么跟着丈夫的名字,被叫做“某某家的”,就跟《红楼梦》里描述的“某某家的”是一样的。历史离我们并不远;要么就跟着孩子的名字,被叫做“某某妈”。克讲妈,也就是魏克讲的妈。我也是“克讲妈”接生的。接生婆的酬劳一般也就几斤鸡蛋或者别的产品。

年的时候,我在北京香山底下一家农户租住了一段时间,邻居一个四川女人就是在屋里生孩子的,由她的老乡接生。当时我觉得这个女人可真勇敢。

赌博

牌九

俗话说:“十赌九输”、“十赌九假”。设局,玩老千,陷阱重重,防不胜防,多少人为此弄得家破人亡。要是赢了钱想走,通常也不那么容易,很多人因此丢了性命。

民国年间的一天夜里,我们那里的集镇边上,有一个人在赌场里赢了很多钱后想走,但他知道直接走是走不了的。逃也逃不掉,有人看着呢。于是他借口上厕所潜伏在稻田里,顺着沟垄满身泥水地爬回了家。当时有很多人大呼小叫地顺着田埂找,没找到他,于是巧妙脱险。

据老一辈讲,以前的佃户很多都是因为好吃懒做和赌博输掉家产才成佃户的。

我父亲的一个堂叔在村里赌博时恰逢官家来抓赌,由于他长得瘦小,于是他老婆就把他用衣服盖着背在背上,说是自家孩子,这才逃掉。这成了村里人的一件笑谈。

以前怎么赌博我不知道,到我小时候,女人们通常是玩“锅(音)牌”,就是用竹子做的较为简易的麻将牌,张数也没麻将那么多,玩起来更简单。而男人们则赌牌九,四面分别为庄家、上门、南门、下门。周围人也可以押钱,押哪门都可以。所以,通常是一张桌子,周围围满了人。要是人多,就拼几张大桌子,大呼小叫,很是热闹。

年4月底,我乘火车从广州到贵州,边上有几位妇女在闲聊,其中一个湖南妇女聊起了她们村附近的一件真事:有个男人出门和别人玩牌,玩了一会儿因为担心独自在家睡觉的几岁儿子,想走。但因为赢了钱,牌桌上的一个妇女想扳本,不让他走,于是又打了一会儿。等这个男人离开牌桌回到家后,发现儿子已经淹死在了水缸里。悲痛欲绝的他不动声色地把几个牌友约到家,说自己赢了钱,所以买了几斤猪头肉请大家的客。牌友们吃完放了老鼠药的猪头肉后,全都被毒死了。

贵州和四川的麻将风很盛,到处都是麻将馆。我认识的一人贵州人曾讲过她一个朋友的故事:那位妇女以前就爱赌,后来她就在麻将馆里放起了高利贷。她心狠手辣,放出去的贷也能收回来,所以发了大财,一时风光无限。但后来她自己赌博输惨了,最后还被人逼债,几乎是到了被人追杀的境地。于是,一无所有的她只好四处躲藏。昔日威逼别人的大姐大,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,概叹。

诸如此类的赌博故事在中国有很多,讲也讲不尽。

晒银圆

袁大头

小时候我们家有不少铜钱,装在箱子里一个黑色小家织布钱袋里。那时候好像别人家也或多或少都有不少这类铜钱,一般来说都是民国时期的实心铜钱,中间没有孔,铜也新,黄红色的,上面是孙中山像或民国国旗图案。我们今天拿几个,明天偷几个,都用来做毽子踢了。

我们家还有“鹰洋”和“袁大头”。这都是银圆的名称。

什么是鹰洋?我查了一下:老鹰是墨西哥国徽的标志,所以墨西哥钱币的正面都铸有一只老鹰,“墨西哥鹰洋”源出于此。年5月,毛泽东和朱德在井冈山创建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,为抵制蒋介石的经济封锁和解决自给问题,指派王佐筹建“井冈山造币厂”。该厂采用墨西哥“鹰洋”版来铸造银元,每天所铸造的银元都戳上“工”字标志,一方面便于检查,另一方面以示与墨西哥“鹰洋”的区别,后人把井冈山造币厂所铸的银元称为“井冈山工字鹰洋”。

墨西哥鹰洋

我那时候还小,不记得我们家的鹰洋上有没有工字标志。我们家还有好几块“袁大头”,上面有袁世凯光头像。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我拿了一块袁大头到学校玩,班主任魏成淮老师拿起我的银圆吹了口气顶在食指尖上,放在耳边听了听说:这是真银圆。然后还给了我。同班一个同学很喜欢,让我借给他玩一下,第二天他跟我说,银圆丢了。如今想来,肯定是他父母看到后贪了下来。这事我没告诉家人,后来他们才知道。

我们小魏村西头几里地外有个村庄叫瓦屋庄,以前有个地主家里很有钱。他们家是个四合院一样的屋子,按我父亲的说法,是“四合头的青砖大瓦房”。由于银圆时间长了会生锈,所以这个老头天晴时会把自家的银圆铺在院子里晒。白花花的一片银圆铺满院子亮光闪闪。有人透过他家门缝发现了此事,所以他晒银圆的事也就传遍了乡里。

八、九十年代那会儿,还是那个村,据说有人在田间挖出过一罐银元。

老骚猪

老骚猪,就是没有阉割的公猪,专门用来给母猪配种用的,需要的时候就会牵出去配种,配一次收多少钱。因为没有阉割,老骚猪的两个蛋蛋看起来很大,走路时屁股一扭一扭的,蛋蛋也在屁股那里晃来晃去的。

老骚猪比较少,好几个村才有人养那么一头,一般人不会去养,可能觉得这份职业丢人。所以主要是孤寡老头们养。

我们村的一个老头就养了一头老骚猪。

乡村水塘

每个乡村都有几个水塘。水塘在以前不但起着蓄水浇灌农田的作用,还是洗衣服、洗菜、饮牛、洗澡的地方。砍下的树,也要放在水塘的烂泥里将皮沤烂,好剥出一个光溜溜的树干。水塘一般就在村前村后不远,紧挨着村庄,像是村庄的眼睛。

每个水塘里,都蓄积着来自村庄里的故事。

我家门口的那口水塘叫做“小塘”,因为它比紧挨着的西南面那口“大塘”小了一些。

小塘的东头,据说以前有一座瓦屋,那可能是我们小魏村最早的房子,后来房主逃避战乱没再回来,房子就废弃了。我们对于房子当然毫无印象,只是小时候下小塘洗澡的时候脚下会踩到一堆碎瓦,那来自于一个多年前就已经破碎的家,我们游曳在这座房子的上方。就连我父辈他们,也不知道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战乱。

有时,家里的碗坏了,我们也会扔到池塘里。

就在小塘东头那堆破瓦处,有块石头,估计是大人们放在里面垫着用来洗衣服的。我们喜欢围着那块石头玩。有一年夏天,紧挨小塘东头那户人家大约六、七岁的女儿就在那里淹死了,埋在村子南边“大山”的水塘边。我们放牛的时候还看过那块小坟,没有坟包,表面的土都有些下陷了。孩子们说,她的尸体被野狗刨出来吃掉了。那块水塘边常常会埋一些别的死孩子,看起来挺瘆人的。她死得和村里其他动物没什么差别,不声不响的。村里人曾在暗地里议论,是不是那家人重男轻女,故意淹死了自己的女儿?这种事在农村不是没有,但我想这个可能性不大。

我表姐唯一的儿子也是几岁的时候在池塘里玩水淹死的,所以表姐哭得眼睛都差点瞎了。她常经过我家,到我们村南边一个村的神汉家里和儿子对话。她儿子通过神汉的口和她说了很多话,还说想她了。

池塘里淹死孩子是常有的事,池塘有时也会成为沉尸的地方。多年前,我们古城区下面的一个村子,好像是因为通奸被发现,男方被杀死后用石头绑了沉在水塘里,结果在一个雷雨的天气里尸体浮出水面,凶案败露。

池塘看到的故事很多,有很多都已经烂在了自己的心里。

山芋窖

生于甘肃省天水市潘集寨村的中国房地产大亨潘石屹写到:“冬天到来之前,妈妈安排我挖一个很深的坑把土豆、萝卜埋在里面。从山上把秸秆背回家。去水磨磨好冬天的面,这种面叫冬面。妈妈会给家里每人准备棉袄、棉裤和棉鞋。我常常是一个人在孤独的干活,幸苦、枯燥。那时候我十岁左右。村上的人家都这样准备,但也有一些人家,在西北漫长寒冷的冬天逃荒乞讨。”

在我们家乡,到了冬天,也会在外面,通常就是在自家房前屋后挖一个地窖,用于储藏山芋。地窖深浅有讲究,否则里面温度不合适,山芋会烂掉。地窖上面垒个沿,盖上稻草,还留个出口,好爬进去掏山芋。

山芋窖里空气不流通,会产生毒气,因此被毒死的人还不少。据说,我们那里就有下了地窖被里面的毒气给毒死的。

争水

天旱水少的时候,农民为了争池塘和水库里的水而发生口角和打斗是常有的事。甚至还会演变成两个家族或两大姓之间的械斗。有人恃强凌弱,把别人家稻田里的水硬是放到自家田里。有的干脆就霸着水不让别人放,等自家田地里的水灌好了才允许别人放。还有的使阴招,在田埂上掏个隐秘的洞,把别人家田里的水漏到自家田里。当然,因为田埂上有螃蟹洞、黄鳝洞或蛇洞自然漏水的,有时也会引起一番口舌。

《铁血民国绘》里记有这么一段:

“那时农村里都有水车,水车上站着人不停的踩,水就会从河里经过竹筒流到水桶里,然后再挑到田地里。一天晚上,趁没人用风车,外太婆带着三个女儿来给田里打水。她们辛苦了大半夜终于把田里的水打满了,她们看着地里的水映射着月光伴着微风来回晃动,满意地带着疲惫和胜利的心情回去了。第二天天刚亮,外太婆来到田地里搅土,到了地里却傻眼了,自家田地里的水少了一半,紧靠着的外太伯公家的地里却有了水。外太婆沿着两家的田埂走了一个来回,发现田埂上每隔几米都有个管子,水就是从管子里流到了外太伯公家地里去的,原来一切都是外太伯公搞的鬼。”

我们村西南有个村,当年两个家族为了争一口水塘常年械斗,最后打起了官司,其中一个家族有个人特别能说,打官司时一边辩解,一边磕着瓜子,地上的瓜子壳把自己的腿都埋住了,最终,他为自己的家族赢得了那口水塘。失败的一族据说过年时门头不贴剪纸红挂签。

乡村争水的斗争犹如一场战争史诗片,也是乡村最激烈的冲突之一。

麻子和秃子

麻子:麻子是出天花后造成的。天花是最古老也是死亡率最高的传染病之一,史学甚至称“人类史上最大的种族屠杀”事件不是靠枪炮实现的,而是天花。在人类历史上,天花和黑死病、霍乱等瘟疫都留下了惊人的死亡数字。天花病毒是痘病毒的一种,人被感染后无特效药可治,患者在痊愈后脸上会留有坑坑洼洼的“麻子”,“天花”由此得名。

秃子:秃头,也叫癞痢头,它是由一种慢性皮肤传染病引起,通比较容易出现在头皮,由发癣菌属的细菌导致,黄痂中有许多真菌,如不及时治疗,可使毛囊破坏,形成萎缩性瘢痕,遗留永久性秃发。以前农村卫生状况不好,所以秃头的人很多。

我们小魏村几十户人家,既有秃子、麻子、瘸子、瘫子、也有呆子。

我还记得我们说的一个顺口溜是这样的:

秃子秃子盖瓦屋,

瓦屋倒,秃子跑。

跑到城隍庙,

捡到个烂草帽。

跑到渣巴(音,土坷垃的意思)田,

捡到个烂铜钱。

刘铭传

脸上有麻子的名人很多,比如朱元璋、康熙。还有刘铭传。刘铭传(-),生于安徽合肥西乡大潜山下之蟠龙墩,祖上世代以农为业,在兄弟中最小,排行老六。幼年曾染天花,脸上留有“陷斑”,同乡人叫他“六麻子”或“幺麻子”。

安徽《肥东县志》年记载“同年县内地方病头癣,经过两年来的普查、普治,基本绝迹。”所谓头癣,就是俗称的秃子。

(图片选自网络)

(阅读完本文的朋友别忘了在下面写下你的乡村记忆并署上你的名字,我好收录进《乡村史记》一书中。)

——theend——

原创作品,谢绝盗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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